冰凉的金属铁环深深勒进她纤细的腕骨与脚踝,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伴随着刺耳的刮擦声和筋骨的钝痛。
每一次晃动的挣扎都会在雪肤上碾出更艳丽的红痕,
而这似乎成了泽维尔曾在她腰际掐出的淤青——只不过这次,施暴者是他遗留的规则。
芙罗拉身下是散着霉烂与尘埃气味的粗糙茅草,扎得皮肤生疼。
更让她汗毛倒竖的是,与她共享这方黑暗囚笼的“同伴”——就在触手可及之处,一个无声无息的轮廓——那绝不是稻草,而是一种冰冷、粘稠、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存在感。
“谁?!”她猛地缩手,黑暗中响起布料摩擦的窸窣声。
身旁的“东西”缓缓坐起。斗篷下没有实体,只有不断波动的阴影,像裹着裹尸布的雾气。
唯有一双似人非人的手搭在膝头,指骨嶙峋如风化树枝。
“一个...向导。”斗篷下飘出沙砾般的声音,“或者说,囚笼的第一道锁,也是......你的见证者。”
最后几个字,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玩味。
那绝不是人,即使裹着一层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厚重斗篷,也无法掩盖其本质的空洞与异常。
和往日‘亲密接触’过的那些狭长鬼影不同的是,眼前这个......更像是一团凝固的、勉强维持着人形的浓稠暗影。
那斗篷与其说是衣物,不如说是它维系“体面”的最后一层伪装。
芙罗拉本能地全力后退,链条绷紧,扯得腕骨剧痛。黑影却突然抬手——并非攻击,而是将两片粘稠的黑暗覆上她惊恐的双眼。
“嘶...”她倒抽冷气,视野却骤然清晰:原本绝对黑暗的石牢在幽绿如磷火的视界中浮现——视线变作两束摇曳的幽烛,照到哪里,哪里的黑暗便如畏惧般潮水般退去。
墙壁上,狰狞扭曲的苍白祷文“伪神蒙蔽汝眼”在光影中扭动、挣扎,如活蛇般蠕动着。
“夜眸之赐,亦是诅咒。”它那话语的尾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停顿,像是指尖划过琴弦时那欲断未断的颤音。
黑影的斗篷在光照边缘蜷曲碳化,
“光愈盛,影愈痛......”
就在这时,芙罗拉因惊疑而微微转动视线,那微弱的光晕边缘不经意地扫过斗篷黑影垂落在地面的一角阴影。
“嗤——”
一声极其轻微,却又刺耳无比的灼烧声响起。
那被幽光扫过的阴影边缘,如同被滚烫的烙铁触碰,猛地向内萎缩、卷曲,冒出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黑烟。
黑影整个形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,仿佛承受了极大痛苦,那斗篷下的“存在感”瞬间变得稀薄、不稳定,甚至出了一声压抑到极致的、类似倒抽冷气的嘶嘶声。
芙罗拉惊骇地僵住,立刻移开目光,不敢再看向它。
那微光也随之从黑影身上消失。
“当心...你的目光,芙罗拉。”黑影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明显的虚弱和警告,之前的磁性被一种撕裂的痛楚取代,
“它现在...是一把利刃或许......也是你的弱点。当你踏出这个牢房,试炼......便正式开始。”
斗篷黑影似乎刻意与她拉开了一点距离,那团人形的阴影在黑暗中显得更加飘忽不定。
那微弱凉意的风中,飘来一声模糊不清的低语:
“善意?他...竟也会有?”
不过,牢房原本是彻底的、令人窒息的漆黑,浓得化不开,仿佛连时间都在这片虚无中凝固了,却因她的目光所及,被照亮一小截——
墙壁不再是单纯的黑暗,上面密密麻麻、深深浅浅地刻满了无数扭曲癫狂的符号——不知是什么神祇的祷文。
那些字迹仿佛带着刻字者濒临崩溃的绝望,每一笔都像是用指甲在石头上抠出来的:
“伪神蒙蔽汝眼,缄默予汝真知——聆听往昔,方见真途。”
“......故弄玄虚。”芙罗拉低声啐了一口,心底的烦躁压过了恐惧。这些神神叨叨的谜语对她现在的处境毫无帮助。
就在她移开视线,对这装神弄鬼的墙壁感到一阵厌烦时,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墙角那堆更显污秽的腐草。
那里,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刻意掩埋着,形状方方正正,与周遭的凌乱格格不入。
强烈的违和感攥住了她。
忍着那令人作呕的腐草和某种难以名状的陈腐气息,用戴着沉重镣铐的双手,笨拙而费力地拨开层层迭迭的稻草。指尖终于触到了一个硬物的边角。
抽出来一看,竟是一本破烂得几乎要散架的册子——《永夜教义启蒙》。
封面污秽不堪,边角卷曲破损。
芙罗拉带着一丝近乎自嘲的‘无聊’翻开那脆弱的扉页,打算看看这个亡灵邪教都怎么蛊惑人心的。
然而,映入眼帘的并非庄严的教义。
稚嫩、歪歪扭扭的笔迹覆盖了大片空白,旁边是潦草笨拙的涂鸦——一个哭泣的小人,一团乱麻般的线条,几朵歪斜的花。
这分明是一个孩子,把神圣(抑或邪恶)的教典当成了自己的涂鸦本和日记。